第二天。

天蒙蒙亮，植物花草经过一夜的滋养，在黎明初升的时候显得格外有精神，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摇摇欲坠般垂落在绿叶上，等待着…等待着…

掉落…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秋阳气喘吁吁的站在梨夕家门口:

“梨夕，梨夕？梨夕？”

门外传来秋阳的呼喊，梨夕一整夜一动不动的坐在门旁边，眼睛就这么睁了一整夜。

夜间寒气逼人，一阵阵湿气迫不及待的钻进梨夕的脊梁骨里，即使酸麻吃痛的感觉不断刺激着梨夕的神经，可她仍旧双目无神的坐在地上。

双眸中失去了往日的色彩，眼眸中满是红血丝，仿佛一夜之间，时间毫不留情的夺走过她的一切…

阴窄湿暗的水泥地不断有寒气向上冒，梨夕将自己蜷成一小团躲在一个小角落，角落里满是爹爹的气息…

小时候，爹爹经常和她玩捉迷藏，因为家里不大，梨夕总是喜欢躲到墙角，而爹爹从来都是装作看不见她，逗她开心…

长大后，爹爹喜欢在这个角落摆一些花草绿植，每天浇水…

爹爹喜欢握着自己的手写字，慈祥的笑:

“梨——夕，看到了没有？这是你的名字”

爹爹说，娘喜欢梨花，所以很早之前就想好了你的名字叫梨夕。

可梨夕却歪着脑袋，一脸茫然:

“可爹爹怎么知道生出来的是梨夕，而不是小弟弟呢？”

爹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话…

…………

往事一幕幕在梨夕的脑海里不断重现，重播，重放……

仿佛只有幻想中，才可以见到爹爹…

“梨夕？梨夕!？”

门外拍门的声音越来越大，拉回了梨夕飘远的意识。

梨夕没有站起来，只是一脸伤神的把脸靠在门上，听着门外不停的呼喊，梨夕鼻尖微微发酸，眼泪早已经顺着面庞流下来了，她伸出手捂着脸，仿佛这样，自己就看不见了…

泪水沾湿了衣襟，沾湿了衣袖，沾湿了面庞，沾湿了眼眶…

梨夕那颗逐渐冰封的心，却再也融化不了了…

“梨夕？!你到底怎么了？!你再不说话我就踹门了!梨夕？!梨夕你听得到吗？!梨夕？!”

秋阳看着眼前毫无动静的门，生怕她在里面怎么样了。

梨夕一听到要踹门，突然惊醒了一般，她缓缓站起来，把脸慢慢贴到冷冰冰的门上。

这门抵御了一晚上的寒风，冰冷的刺骨，明明是初冬时节，却冷的像冬至时节……

这冰冷的门…

现在为什么…

要抵御…

秋阳呢？

……

梨夕压下心中的不适，淡淡呢喃道:

“秋阳，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秋阳听到梨夕的声音，慌忙说道:

“梨夕？你没事吧？”

“没事”

听着梨夕淡淡的语气，秋阳心里更着急了:

“那你为什么不开门？昨天说好了，今天你会告诉我的!”

梨夕隐忍着几乎又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哽咽道:

“秋阳…真的没事…你走吧…最近都不要来找我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梨夕，你到底…”

“走啊!!”

梨夕失控的吼道:

“你走啊!”

求求你…走啊…

再不走…我可就再也没有勇气赶你走了…

“梨夕……”

秋阳一脸颓废的靠着门，默默沉思了很久，静静地说道:

“我会等你的…”

真的，不管多久…

时间继续流逝，两个人就这么无声的对质…

一个坚持，一个执拗…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阳静静的看着门前的一棵小树苗，淡淡笑到，偏头靠着门，认真盘算着:

“梨夕，等春天来了，我们就一起看梨花，好不好？”

梨夕靠着门，迷茫的听着他说话，却一句也不敢出声，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即使清楚爹爹的死不该怪秋阳，他是不知情的，可…就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怎么去面对他。

只有这样，梨夕才觉得心中的罪恶感不会那么强烈。

可听着听着，门外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声波，准确无误的发送到梨夕的脑中，让她几乎瞬间不能动弹:

“梨夕，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梨夕泪流满面的捂住嘴巴，拼命的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可耳边却一直不停的传来秋阳的声音:

“梨夕，我真的喜欢你，我希望我可以，永远，永远保护你…”

“梨夕，也许你现在不喜欢我，可你能不能先别拒绝我…”

“梨夕…你可以答应我吗？”

“梨夕……”

…………

一声又一声梨夕，一句又一句话透着小心翼翼…

酸涩的眼泪布满脸颊，钻心的苦楚无法言喻…

梨夕轻轻靠着门，一次又一次无声的流泪…

秋阳…我该怎么办…

秋阳…你告诉我…

我该怎么办…

喜欢…真的喜欢…

日积月累说不出的喜欢…

好喜欢好喜欢…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太阳不知不觉的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两个人就这么站了一天，无声的倔强，无声的对抗…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天空上星云密布，如星河般百转千流，星光璀璨，连月亮变得流光暗淡，霎时间，一望无际的夜空，都被星星占领了…

台下的两个人，各怀心事，此时，却无一人好好欣赏这美景…

突然，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来，打破了月夜的宁静，打破了静谧的宁静。

“秋阳!你在这里干什么？!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和这野丫头混一块，你就是不听!忘记她爹是怎么死的了？!小心下一个死的就是你这个东西!跟我回家!不许再来了!”

这时，关闭了一天的门被缓缓打开，秋阳见梨夕把门打开，激动的想要跑上去，可身旁站着的娘却毫不客气的扭住自己的耳朵:

“跟我回家!这里晦气的要死，走!”

秋阳被妇人拽着走，还没走几步，秋阳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拉住了，现下，一边是娘亲，一边是梨夕，秋阳的身体确是僵硬的一动不动。

哭了一天的嗓子现在却格外给面子，梨夕低着头，昔日温和的嗓音被冰冷替代:

“大婶，您来告诉我，我爹爹，是怎么死的？”

小说《即木芙蓉，落幽为霜》 第16章 夕阳（二）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