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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佚名2020-08-21 17:42:05

很多时候,我们不经意地做出一个决定,就是与从前岁月一刀两断的分水岭。

很多事情,当我们决定重新开始,其实只是无法挽救。

1

学校在北郊,路途遥远,每天都有校车专门接送。而她第一次坐校车,便遇见了姚浅璃。

她坐在她斜角靠窗的位置,穿着校服,并不显得有多出众。而秦栾树的目光会浅浅地落过去,不是因为她,而是……她身边的萧冉。

他正专注地在做数学题,逆着光,秦栾树看不清他的五官,可在初夏微湿的清晨,唯有他与这喧嚣的世界格格不入。

认真的少年远比肤浅的英俊更吸引人。她忍不住,用手机***下来。却意外发现,姚浅璃正小心翼翼地从他的口袋里掏手机和钱包。

周遭依旧嘈杂,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她的心,用力地跳出来。她想要提醒萧冉,可是,她又不忍心当众揭穿姚浅璃。

突然,她灵光一闪,站起身朝萧冉走去。她假装没站稳,撞了他一下,弄出极大的声响来。

终于开始有学生朝这边看来,就连萧冉也抬头看了她一眼,转而,又将目光投入手里的数学题。

她讪讪地道歉,眼神却瞥向他的邻座。

姚浅璃已收回了手,镇定地回望她,眼神里却充满了敌意。她大概已经知道,她是有意这么做。

她没有想到,姚浅璃并不甘罢休,她站起来,挑衅道:“喂,新来的!你是故意过来撞萧冉,想偷东西的吧!”

她居然……贼喊捉贼!

秦栾树震惊不已。

姚浅璃一把扯过她的书包,将所有的东西都倒了出来。秦栾树来不及阻止,却看到萧冉的钱包掉出来,刺眼地躺在了地上。

她吓坏了。她根本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她包里。她着急地想澄清,支吾了半天,却是语无伦次。所有的人都围过来,萧冉的数学题也做不下去了。他不快地搁下笔,站起身,以一种捉摸不透的眼神看着她。

她原本只是想做一件好事,却给自己惹了一身腥。早知如此,她就该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声地呵斥姚浅璃:“嗨,你怎么偷东西!”她的照片里有真相,可是她不能拿出来。她该如何解释这张照片呢?情急之下,她指着姚浅璃,委屈地说:“明明是你偷的!”

全车的人都笑起来了。

“新来的,你还不知道吧!姚浅璃的老爸可是C城著名的房产商,她会偷人家的钱包,笑死人了!”

秦栾树气得全身发抖,毫不留情地怒吼道:“无论她的老爸是谁,她偷窃都是真的!凭什么拿钱来衡量一个人的品格!”

全世界突然静默无声,没有人料到,她会如此激烈地反击一个嚣张跋扈的富家女。姚浅璃也意想不到。

但她到底是嚣张惯了,只几秒钟的停顿,便一把扯住秦栾树的衣领,让她滚下去。她的那群小跟班儿也跟着起哄道:“滚下去,滚下去,滚下去!”

秦栾树已经怒火钻心,反过来抓住她的手,用力地甩开。她打算卷起袖子,想要好好教训这个没有素养的小孩,抬到半空中的手却突然被另一只手攥住。她仰起头,看见萧冉的脸。

他朝着姚浅璃说:“我相信她。到此为止吧!”

他的声音低缓,却很用力。姚浅璃的焰气竟逐渐在他无声的威慑中消弱下去,戴上耳机,闭着眼睛假装睡觉。萧冉也回到了座位,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

可是,他说,他相信她。这比所有的情话都动听。

2

后来,秦栾树才知道,萧冉是C中的风云人物。

他是灌篮高手,是才华横溢的广播站站长,是每一场联欢会上人气火爆的校园歌手,还是全年级月考排名的遥遥领先者。最重要的是,他好看得像虚幻的人物。他简直就是万千少女心中簇拥的神话。

而这个神话,在她出现之后,被彻底地覆盖了。江湖上开始流传关于秦栾树的神话。

秦栾树打败了萧冉,拿了新一届的文学大赛冠军;秦栾树的人气投票比萧冉多一分;最可怕的是,秦栾树打破了萧冉月考排名三连冠的纪录。除了灌篮,秦栾树大概样样都赢了萧冉。

没有人知道,做到这一步,该有多难。而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想要萧冉喜欢她。

在大多数男生眼里,女生的标准,不过是漂亮或者不漂亮。

秦栾树觉得,一个异于常人的佼佼者,眼里大概只容得下可以与他并肩而立的人。就像对于男生,她的标准是出色,或者平庸。她以为,他会和她一样。

事实上,萧冉却不是。他的眼里,好像没有女生。唯一与他接近的,竟是姚浅璃。据说,父辈是交情匪浅,又在商场上联手打拼,所以,两人从小青梅竹马。

可秦栾树怎么看,都觉得姚浅璃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在校风严谨的C中,他们并无太多交集。除了擦肩而过时,淡如水的微笑,秦栾树甚至想不起,他们说过什么。

喔,只有一次。是全校组织的全体师生大扫除活动。她那么凑巧地与萧冉分到一组,他们被安排到操场上拔草。

少女的心像棉花糖一样又软又甜,还带着一丝小小的脆弱。

这是她第一次与萧冉独处。恰似有千言万语,却堵在喉咙口,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佯装认真地拔草,却忍不住偷眼看向不远处的男孩。

日光下的他,恍如天神。皮肤薄如蝉翼,眼神是寂静的,仿佛他的世界永远是静止的。秦栾树这样痴迷地看着,就忍不住一点一点凑过去。

“嗨。”她鼓起勇气轻声说。

男孩,像是完全忽视她的存在,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喂!”她不死心地伸出食指点点他的胳膊。

……

还是毫无反应。

秦栾树火了。她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于是窜起来,叉着腰嚷嚷道:“喂,萧冉,凭什么这么高傲连话都不跟别人说!你懂不懂礼貌啊!你长得好看,成绩又好,又会唱歌写文灌篮了不起啊!”

“对啊!就是了不起啊!”

他终于开口了,却是跟她呛起了声。

秦栾树的情绪瞬间低沉下来。她不过是想跟他道一声谢罢了,谁知道碰了一鼻子的灰。可他说得没错啊。长得好看成绩又好,又会唱歌写文灌篮确实了不起。只是他说得太伤人。

他说:“我不过是不想节外生枝,恰巧替你解了围。所以你不必介怀。”

秦栾树的信仰轰然倒塌。她因为他救了她而喜欢他,他却残忍地让她知道,他根本无意。

姚浅璃后来听说了此事,还特意地来到秦栾树面前,冷嘲热讽了一番:“你以为萧冉真的是相信你吗?他只是在帮我而已。”

那时,秦栾树对她这句话,不理解,也不相信。

直到多年之后,她才知,姚浅璃说的有一半是真的。他相信她,却是在帮姚浅璃。

当时的姚浅璃,除却她的富二代名号,实在是个不起眼的角色。成绩不好不坏,长相也不够精致。

高三最后的半学期,姚浅璃时常旷课,最后索性不再来学校,也无人过问。秦栾树整天将头埋在模拟试卷里,在为高考做最后的冲刺。很多事,不是现在该考虑的。她总以为,等高考之后,一切水到渠成。

她已经想好了,填志愿时她会偷看萧冉的表格,他去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她就不相信,萧冉能飞出她的手掌心。可是,她怎么也算不到,品学兼优的萧冉会毫无预兆地申请了退学。他甚至没有与她做最后的告别,便从此,音信全无。

她突然慌了。她总以为时光很漫长,他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一起走,转过头,却发现,那个她仰慕的男孩,突然就消失了。

像光晕,随时随地都会消失。

3

高考结束,秦栾树毫无悬念地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进A大。

姚浅璃高考落榜,也在意料之中。就像她与自己一起进了A大,秦栾树也并不意外。姚家财力丰厚,上个好大学不费吹灰之力。

令她震惊的是,不过一个暑假的时间,姚浅璃脱落得如此美丽。尤其是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比以前的内双大一倍啊!秦栾树怀疑,她去韩国做了整容手术。

在大学里,她们因为同城而来被分在一个寝室。辅导员以为自己做了天大的好事,乐滋滋地说,你们要互相照应啊!她哪里知道,姚浅璃与秦栾树就像是前世未了的孽缘,今世一见便分外眼红,处处针锋相对,从此整个306寝室过上了鸡犬不宁的生活。

而秦栾树与陈笙南在一起其实已经是很后来的事情了。

萧冉始终没有消息。尽管她托人四处打探,却一无所获。而之前一直与他来往密切的姚浅璃,也绝口不提他的名字。若不是想从她口中探出几分蛛丝马迹,就她这嚣张跋扈的模样,秦栾树早就修理她了。

秦栾树有时也会想,如果他没有离开,现在会是怎样?她会跟随他,报考他所青睐的院校,义无反顾地奔赴他向往的城市,一直追逐他的脚步,直到他接受她。

那么,她的人生也许要比现在圆满很多很多。

而如今站在面前的男人就是她记忆里的那个人吗?

秦栾树仔细地看,越发觉得相像。

只不过,从前他的皮肤很白,而且,他不戴眼镜。最重要的是,那时他不过是冷傲。可如今却是从骨子里透出冷冽与邪恶混杂的气息。

她对董晓箐说:“我好像认识他。”

董晓箐不以为然:“得了吧,电视剧里的公子哥不都长这样吗?”

秦栾树自语道:“真的是这样吗?”

她忍不住又看了看他。他穿着深蓝色暗纹立领衬衫,配卡其色西裤,披着修身的浅灰色毛呢西装,时尚高雅却又内敛。

若不是他手上缠着白色的纱布,她真的不敢相信,他就是刚才躺在地上那个狼狈不堪的人。

可他的深蓝色水晶眼镜明明已经阵亡,鼻子上却架着一副一模一样的。

一阵凉意又从脊背直冲后脑勺。她承认,她的小心脏比较脆弱。

她忍不住地叫起来:“你的眼镜……”

萧冉已忍到极致。

她们完全不负责任地逃跑就算了,居然还当着他的面,对他品头论足!

“你们看够了没有?”

他朝着秦栾树怒吼道。

4

秦栾树想,他的脾气还真是坏,动辄便大动肝火。但不管怎么样,弄坏他的眼镜,理亏的始终是自己。她想了想,还是主动道歉了。

“不好意思,你的眼镜是我弄坏的。不过,我没有钱赔。随便你怎么处置我。但请你放我朋友走吧!”

她指了指董晓箐,却不料,被董晓箐生气地推了一把:“拜托!我才是罪魁祸首好吗?你们都是无辜的。不过,我也没有钱赔。你看着办吧!”

秦栾树的额头直冒冷汗。这小妮子道歉还这么冲,没有钱就得装孙子啊!

于是,她更加谦卑地赔着不是,狂揽所有的责任。董晓箐自然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非得和她争。

萧冉双手插在口袋里,他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个傻妞不停地袒护彼此,一个邪恶的念头从脑海里闪过,他的嘴角突然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的笑容,转而便泛滥开来。

他看起来不是一个友善的人,即便朝你笑,也觉得很疏离。就好像现在,他笑起来并没有缓和气氛,反倒让秦栾树和董晓箐胆战心惊。

当他递给她们一张清单时,她们就更加胆战心惊了。清单上赫然列出水晶眼镜、衬衫、西裤,甚至还有医疗费等各项支出。合计两万块。

两万块啊!抢钱啊!

他也真变态,坏了一副眼镜,还买了一副一模一样的!还有,衣服也不过弄脏了,干吗要买新的,还买那么贵的,关键是还要她们埋单!趁机敲诈啊!原来电视里说的是真的,长得好看又有钱话还少的男人,腹都是黑的。

董晓箐咬咬牙,半晌,吐出三个字:“我没钱。”

秦栾树也跟着吐出四个字:“我也没钱。”

他似乎早就料到她们的回答,于是又递来另一张A4纸。

秦栾树快速地扫了一眼,其实,也不过就是张普通的白纸。但对于未知的事物,她只会将恐惧加以放至无限大。

她不知道他想怎么样,看看董晓箐,也早已吓得面如土色。

萧冉指了指白纸,签上名字,写下电话姓名地址,你们就可以走了。其实,他不过是想,有下一次见到秦栾树的机会,可秦栾树讨厌他说话的腔调。她开始怀疑他根本就故意站在电梯口,等她撞上去给自己下套的。天知道她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她灵光一闪,在纸上填了姚浅璃的资料,既不会暴露自己,顺便也试探下他的身份。她使眼色给董晓箐看见。董晓箐倒是领悟得很快,脸不红心不跳地填上了电梯里逃跑的小三的资料!

写完之后,她们迫切地想要从他面前消失,永永远远地消失。可是,萧冉可不是省油的灯。

他拿起秦栾树的资料,眯起眼睛,一字一字地读出来。

“姚、浅、璃。秦栾树,你什么时候改名字了?”

秦栾树大惊失色,这表示他也认出自己来了吗?可他似乎并没有因为这样而打算放过自己呀!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到底想做什么呢?

她警惕地抱紧包,睁大眼睛看着他。

实在没有别的招了,只有拼了!她大声地喊董晓箐,再不跑就死定了!快跑!于是,两个姑娘像冲锋陷阵似的从萧冉身边呼啸而过,视死如归地冲向前方。直到冲出大厦,她才觉得蹊跷,保安怎么没有追出来?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一部逼真的恐怖3D电影。而萧冉就是那只优雅而极具危害的吸血鬼。还好,在他即将扑向她的那一刻,电影剧终了。

她从惊吓中清醒,最终安然无恙。

5

秦栾树是在第二天去找工作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简历丢了。她明明刚发誓再也不去昨天那个鬼地方,但有些事就是那么巧。她想起来,在抛下那个吸血鬼逃跑的时候,她的简历华丽丽地落在了破碎的眼镜旁。也就是他随时都有可能找到她。

她突然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慌之中。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找到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找她。

她没有打电话给董晓箐。在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秦栾树不忍心让她也遭受未知世界的精神折磨。

她想简简单单地生活才逃回C城。却没有想到生活太任性,你越是想沉寂,它就偏要给你弄点声响。秦栾树也没有料到,吸血鬼真的会找到了她。当他出现在老秦的洗车房时,她整个身子都仿佛在下陷般地战栗。

萧冉却淡定自若地将那辆奔驰泊在门口,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番,再将钥匙丢给老秦,说:“老板,洗车。”然后,走进来,看见秦栾树,用一种欠揍的虚假的意外语气打招呼。

“咦,这么巧!”

嗨,别装了。

老秦的客户全都是旁边的街坊邻居。谁会把名车开到这么小的店里来?他摆明了就是特意找来的。他越是这样,她越是慌。自从上次领教过他的手段,她真的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老秦在场,让他受到惊吓不好。

秦栾树勉强朝他笑一笑。老秦狐疑地问她:“你朋友啊?”

“我哪里交得上这么金贵的朋友。是客户。”秦栾树小声地纠正。

萧冉听了,竟嗤鼻一笑,笑得她心惊肉跳。趁着老秦洗车的时候,她凑到他面前,矮声地和他协商:“先生,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赔偿。”他喝一口蒸馏水,不紧不慢地说。

“我真的没钱。再说,那也是个意外,我也受了伤。”她低下身段小声地解释。

“那是你的事。没有钱赔偿留个联系方式是很正常的事,你们却逃了。难怪你大学肄业了!”

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捂住他的嘴。如果给老秦听到她就死定了。

他果然是查了她的底细,跑来要挟她的。可她还做垂死挣扎,好像待宰的羊羔一样,发出最后一声呜咽。

“你现在不是一样找着我了吗?我凑到钱肯定会还你的。我发誓……”

“对于一个再三逃跑的人,换作是你,你相信她的誓言吗?”他挑起眉毛。

“那我就是不赔偿,你能奈何我!”秦栾树的犟脾气又上来了。

萧冉才不理会她。他嘴角一抿,露出浅浅的笑。

说真的,秦栾树宁愿他板着一张扑克脸,沉默寡言的样子。他这样不露痕迹地笑,有撒旦的气味。并且,会不适宜地露出一对酒窝。真是没天理,她这么善良可爱的人,都没有长酒窝!上帝居然让撒旦长了酒窝!

她顿时较劲起来,横着面孔不理他,帮老秦擦车去了。

她倒是想知道,他到底能做出什么,但她低估了他的邪恶。在老秦将钥匙交还给他,并给他打了个会员价的时候,他接过钥匙,居然不动声色地用钥匙在车门上划了条浅浅的印子。

她惊呼道:“你在干什么!”

她不适宜地想起了陈笙南。当年,她差一点被一辆宝马擦伤,他便大义凛然地上前划上一道杠,还理直气壮地说,他没钱赔。

他曾经为她出头的模样历历在目,一晃眼,已成过往。而如今却又有一个人为她划伤了一辆好车。可这个人不是脑子被门挤了,就是吃错了药。而他一开口,她便知道,他没病,只是她输了。

“我想你家这么小的洗车房也不会装有摄像头吧?钥匙上有我和你父亲的指纹。但,不会有人怀疑我会自己划自己的车子。所以,你看着办吧?”

萧冉,倚在车门上,悠然自得的样子让秦栾树有砸烂车门的冲动。但是,她忍住了。

不远处的老秦正在奋力地冲洗着下一辆汽车,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可,如果她不答应这腹黑男,指不定他会再找老秦什么麻烦!

真是欺人太甚了!

她努力地咬住下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6

她最终还是咬牙打了张欠条给萧冉,盖上自己手印时,她心里翻滚着浓浓的悲伤。工作还没着落,却从此成了一个负债累累的人。这意味着,她和那些漂亮的新衣服离得更远了一些。

萧冉不理会她悲壮的心情,他一把将欠条扯过去,露出得逞的笑,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这个没有信用的白眼狼,竟然掏出支笔,又将上面的金额改了改。

“今天刮痕的修理费,就收你两千吧!一共是两万零两千。凑到钱,随时可以找我。如果一个星期没有钱赔偿,那么……我随时欢迎你畅谈自己的想法。”

“喂,太黑心了吧?一个刮痕值两千?我随便给你喷喷漆,只要20块好吗?”

“是吗?可我都是拉去本部修理,所以,两千算便宜了!”萧冉不紧不慢地说。他将名片塞进秦栾树的手里,不由她再抱怨唠叨,开着他的大奔偷笑着绝尘而去。他走时,竟也不忘,客客气气地和老秦打了声招呼。

秦栾树的心,郁结成殇,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她低头看了看他的名片。天成集团项目执行总监——萧冉。

萧冉。果真是他啊!可是,他到底还记得不记得自己呢!

若是不记得,上次为何轻易叫出自己的名字。可若是记得,他却明明是一副不想与自己相认的模样。

夜里,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从年少细数而来,她好像从未真正地了解过这个人,甚至连熟悉都谈不上。从一开始,她对他一无所知,便义无反顾地喜欢。可不过是场一厢情愿的仰慕。明明自己样样都赢了他,可就凭这一点便甘败涂地。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当年为何他会突然退学从此销声匿迹。

拿到名片时,她微微吃了一惊,天成集团,可是一家多元化、跨行业发展的企业集团公司啊,相当有实力。他如今混在这样的大企业,而她却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这样想来,着实惆怅。

她并不知道他的父亲就是天成的一把手。萧拓为人低调严谨,萧冉从小就被保护得很好,就连老师也不知他的家底。从澳大利亚留学回来之后,他被安排在基层工作,他是凭着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爬到总监这个位置。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如此记恨他的父亲!

如此严谨的父亲也有出纰漏的时候,他这样辛苦,凭什么萧泉一个突如其来的私生子却可以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一家奔驰4S店!

秦栾树很想知道,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变成了轻佻狡诈的腹黑男。而她重新遇见一个不一样的他,究竟是上天对她的眷顾,还是给予的不幸?

她无从得知。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那辆停在4S门口的GLK,那个一闪而过的模糊面容此刻突然渐渐清晰,萧冉分明的五官便呈现出明朗的模样。

那里,到底隐藏着他怎样的悲伤?

秦栾树看着名片上的电话。她很想打电话问问他,却又觉得唐突。

如此反复,天空竟已泛白。

7

阮绵绵下班的时候,来看秦栾树。她一进门就惊呼道:“几日不见,你怎么这么憔悴?”

“可不是嘛。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提前衰老了。”

秦栾树毫不客气地从阮绵绵的包里搜刮出各种面膜、眼膜,立马就敷在脸上。

自从欠下巨额债务,她连面膜都舍不得买了。

阮绵绵怜悯地看着她。她最近总是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她都快觉得自己成她娘了,恨铁不成钢的娘。

“许旻生在节目里说,没有任何人值得你伤害自己。你懂吗?”

秦栾树一头雾水:“许旻生是谁?”

“许旻生你都不认识?电台主持人啊。从澳大利亚留学回来,入行不过一年,节目就很受欢迎的。”

阮绵绵对面前原汁原味的土鳖进行了科普。秦栾树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她离开C城上大学两三年,回来后忙着找工作,哪有心情听这种悲秋伤月的煽情节目。

阮绵绵哪里能容忍自己的偶像被藐视。她拿出手机打开许旻生的微博,硬是要放一段他的节目给秦栾树听,然而一组被置顶的照片赫然映入眼帘。

“一秒变平跟?”她喃喃地念道。

却陡然一惊,阮绵绵抬头看看秦栾树身上一模一样的风衣与发型,她诧异地合不拢嘴。

“这个人……不是你吗?”

秦栾树随意地一撇,眼睛便睁得比赵薇还大。

她一把抢过手机,将图片一张一张放大。相同的场景,相同的情景,以及相同的自己。到底是谁***她还放到了网上啊!还好没有拍到她的脸,否则她真的要被“人肉”了。

可这豪放的敲鞋姿势真的被无数人点了赞。秦栾树看了看转发次数已经破万,她跺跺脚,气愤地说:“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个道德败坏的家伙!”

她扭头问阮绵绵:“你刚刚说这个人是谁?”

“许旻生。”阮绵绵不明所以地回答。

“身份?”

“知名电台主持人。”

秦栾树扯下面膜拉起阮绵绵就去电台了。

许旻生刚下节目,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机的照片,那日的情景断断续续地浮现在脑海。他感到困惑,为何记得最深的是这个女孩的熊抱,还有她那句喜极而泣的话——“你还是回来了。”

不知怎的,他觉得她是有故事的。

他谈过无数次恋爱,却如此困惑,为何总还想见到她。所以,那条原本要删掉的组图,反倒被他高高置顶在微博页面。这,也许是他唯一可以见到她的机会。

秦栾树还没找到许旻生,就先被保安给轰出来了。

阮绵绵忍不住尖酸刻薄地提醒她:“人家是名人,岂是你我想见就见的?”

秦栾树朝她吼道:“名人就可以随便爆人隐私?”

“又没露脸,谁知道是你啊……”阮绵绵小声地说,生怕秦栾树听见又要吼。其实她打从心底还是偏袒自己的偶像。换作谁,看到这一有趣的场景不想拿手机拍下来啊。

秦栾树也不嫌丢脸,就往大院门口一蹲,大有不把许旻生揪出来不罢休的气势。她已从阮绵绵那里获悉他的值班时间。看看时间,该是他要出来的时候了。

许旻生从播音室出来,刚收拾好物品,便在楼道口接到萧冉的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许旻生忍不住挤兑他:“萧总今天这么闲,有空搭理小弟?”

萧冉也不恼,问:“去打保龄球怎么样?”

“你有空,我就有空。”

刚说完这话,他就看见了蹲在大门口的秦栾树。她还穿着那晚红色的风衣,左顾右盼的样子像是一只火烈鸟。他心里一阵窃喜,她终于还是出现了。

“看样子,这一次,轮到我爽约了。”他快速地挂上电话,否则一定会听到震破耳膜的吼叫声。

萧冉被爽约,后果很严重。但是,为了秦栾树,对不住了。

秦栾树一眼就看见了许旻生。或者说,是他的千鸟格风衣。

是他。

居然是他。

真是奇妙啊。这么多天,她一直在想那个被她熊抱了的男孩的模样,却怎么也想不起。直到她看到许旻生的脸,她便笃定地认出,他就是当日帮了她两次却被她失礼对待的人。

她原本对他充满了谢意和歉意。而现在,她顿时恍然,难怪他捡到自己的包,原来在她敲鞋跟的时候,他就已经默默地***自己了。简直是变态啊!

她疾步上前拦住了许旻生,将手机举向了他。

“为什么?”

“想见你。”许旻生笑嘻嘻地答,内心却早已兵荒马乱。

秦栾树愣在了原处。院子里的柿子树结满了金灿灿的果实,被初秋的晚风袭过,婆娑地响。许旻生的笑像是比路灯还要明亮,闪耀着无比璀璨的光芒。

阮绵绵早已石化。她从头到尾都没搞清楚状况。不是说不认识许旻生吗?可是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陌生人,反倒是透着一丝丝的小暧昧。

秦栾树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的答案似乎过于暧昧,像是告白,又像是撒娇。原本满肚子的怨气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无话可说,竟傻傻地说:“不是因为抱了你一下,就要负责任吧?”

许旻生笑得更欢了,他从未见过这么有趣的女孩。

8

秦栾树慌了神。

怎么会呢?明明她满腔怒火来找肇事者算账,可对着这张时而露出无辜表情的笑脸,她却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尤其是他用好听的声音对她说:“你要我怎么补偿你?”她简直要脱口而出:“没关系,没关系,你这么做是应该的。”

但她最终还是清醒过来,正色道:“不管怎么样,请你立刻删除,至于补偿就不必了。我不是那种人。”

“嗯,我绝对不是萧冉那种人,借着撞到就要讹钱。”她在心里默默地念叨。

阮绵绵的肚子却在此时不争气地叫苦。刚顾着陪秦栾树来捉许旻生,她还没吃晚饭呢。许旻生显然是听到了,他看了看阮绵绵,又看了看秦栾树:“走吧,我请你们吃饭,作为补偿。”

阮绵绵一口应道:“好啊好啊。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听你的节目。没想到,你居然会请我吃饭……”

她的嘴一张一合,像是上了发条的音乐盒,不停地重复循环着同样的话。秦栾树狠狠地瞥了她一眼,真是个丢人现眼的家伙。她想说自己不饿,胃却空得难受。

许旻生看穿她的心思。他怕再拖延下去秦栾树真的会拒绝,于是抢先一步将他的包递给她,然后说:“你们在这儿等,我去取车。”秦栾树拒绝不得,只得抱着他的包,站在院子里等他。

阮绵绵缠着她不停地追问那次熊抱的内幕。秦栾树不理她,两人嘻嘻闹闹地绕成一团。

不一会儿,许旻生将车开了过来,竟也是一辆GLK,只不过许旻生的是蓝色的。秦栾树见了,不由得联想到另一辆枣红色的GLK。她皱起了眉头,隐隐有种不安的预感。

就在此时,那辆枣红色的车飞驰而来,在黑暗中闪烁着刺眼的警示灯,堵在了蓝色的GLK前面。墨色车窗摇下来,露出萧冉愠怒的脸。

“许、旻、生!”

居然给他逮个正着啊。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放了他的鸽子竟是去泡妞!真是不可宽恕!

他刚想跳下车挖苦他几句,却斜眼瞥见了站在许旻生的身边暧昧地替他拿着包的女孩。他微微一怔。

那不是秦栾树吗?许旻生居然不露声色地勾搭上她了?满脑子的疑问像只活蹦乱跳的小鸟,在自己的脑海里飞来飞去,竟还带有一丝不快。抱怨的话含在嘴里,最后吐出来的竟是:“你们去哪儿?”

“去吃饭,一起吗?”

许旻生倒是大度。只是他没想到,萧冉一口应下来:“好啊。”

他平时可是不和陌生人吃饭的啊,尤其是女孩。他总觉得她们很危险,不知什么时候会令他受伤。这倒不是因为他受过感情的伤,实在是因为他的洁癖。不仅仅是物品上的洁癖,更可怕的是,人际关系上的洁癖。

他只和看起来干净的人交往,比如许旻生。

9

最后是萧冉选的一家私房菜馆。

这是秦栾树第一次和他吃饭,却没由来地紧张。在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她决定装作不认识萧冉。

毕竟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莫名其妙地欠了一个男的2万多块钱,还打了欠条,实在是一件令人浮现联翩的事。

她并不想在许旻生面前失礼。任何女孩都不想在对自己有好感的男孩面前丢脸,秦栾树也不例外。所以,在许旻生简略地相互介绍时,她也只是微微点点头,却逃避着萧冉灼热的眼神。

许旻生也是存有私心。他想在秦栾树面前留下好的印象,自然不会抱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告诉她,萧冉才是捡到包追了她好几条街的人。

对于秦栾树的心虚,萧冉并不露声色。在各怀鬼胎的这场晚餐中,唯有他吃得最自在。每上一道菜,他都先闭着眼睛陶醉地闻一闻,然后才小咬一口,细细品尝。直到菜全部上齐,他品尝完毕,便开始在意见簿上写评价。

秦栾树不敢细看,就那么偷眼一瞥,便看见他写:糖醋排骨味道还行,可惜糖少醋略多,吃起来微酸。菌汤鲜味十足,唯一缺陷是火候不够……

秦栾树默默地拿起筷子尝了尝。味道都很不错啊!这家伙嘴巴怎么这么刁,还是他是个五星级酒店的大厨师?

许旻生心思缜密,自然能看穿她的心思,便解释,萧冉是个标准的吃货,吃货中的吃货。

秦栾树却想,他真的是个很龟毛的人。对于普通人来说,有的吃就吃,哪有什么讲究!她就是这样的人,街边几块钱的肉夹馍都会让她吃得很开心。

萧冉的话原本就不多,吃饭时更是一言不发。许旻生好像早已习以为常,他也陪着萧冉一起默默地吃饭,惹得秦栾树与阮绵绵十分尴尬。她们习惯一边吃饭,一边胡侃乱侃。可这一刻,像是都被萧冉的气场压抑着,她们也变得沉默起来。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吃饭了。而萧冉放下筷子的一刹那,那种后悔的情绪更严重了。

“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欠款问题吧?”

他毫无预兆地提起了话题。惊得秦栾树没来得及吃到嘴里的排骨,啪一下,掉到了桌子上。

许旻生与阮绵绵面面相觑,根本没搞清楚当下的局面。

秦栾树偷偷地瞄一眼许旻生,有些恼羞:“不是还有几天吗?你急什么!”

“我是怕你到时没钱还,又逃了!”萧冉的嘴从来就不饶人。

秦栾树也不甘示弱,平静地回答:“你不是都知道我家的洗车店在哪儿了吗?我往哪里逃!”

“那最好,我只是恰巧遇见你,顺便提醒你。”

两个人一人一句地抬杠。

怎么回事,两个人的渊源似乎有点深,而且还不像是敲鞋底那天发生的。许旻生看看萧冉,又看了看秦栾树,困惑地想。

“需要我帮忙吗?”他关切地问。

秦栾树觉得两人虽是朋友,但性格真的相差甚远。许旻生的人品真的要好很多,她顿时原谅他将自己的照片置顶了。她摇摇头,她不想欠着他什么,这些事本就该自己解决。

可是,这该死的萧冉非得扯出些事端。他似笑非笑地说:“好啊,那你帮她把22000块还了。”

秦栾树真的讨厌死他。她想对一脸探究的许旻生解释,却怎么解释都好像不是。于是,她起身告辞,拉着阮绵绵就离开了。

阮绵绵想,自己明明没喝酒啊,为什么感觉头上全是星星。她完全弄不明白了,一直在混沌中寻找生机的秦栾树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不为她知的秘密。

还有,那个萧冉真的就是曾经叱咤C中的男神吗?简直难以置信。

她迫切地想知道,这两人和她的关系。

于是阮绵绵一路上刨根问底,秦栾树却郁闷得一言不发。天知道她最近怎么这么倒霉,总遇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人。

她走了以后,萧冉若无其事地喝完最后一口汤。

许旻生忍不住训斥他:“干吗对一姑娘家这样子?不用说肯定也是你的鬼把戏。”

萧冉笑了。

“是她自己蠢,真以为我讹她钱。两万块算得了什么。我什么都缺,可就是不缺钱啊!”

他如此轻佻地说出这句话,可许旻生听起来,却是如此的悲伤。

10

秦栾树就是个执拗的人。

工作一时半会儿是定不下来,但是她可以去做临时工,冲奶茶,做收银的事情总不是太难。对了,还可以去夜市摆地摊儿!

阮绵绵骂她越来越堕落。她甚至搬出自己的小金库,递给秦栾树:“喏,这里是我工作一年存的嫁妆钱,先借给你吧。”

秦栾树一看,也不过几千块。她推回去。阮绵绵家境也不怎样,父母供她读书已经没什么积蓄,秦栾树怎么舍得拿她的钱。

她算了一笔账,日薪80块,她不吃不喝得做上一年。即便这样,为了能早日将两万块换成硬币从萧冉的头上倒下去,她还是斗志激昂。她甚至还买了小的密码箱,每赚一笔钱就放进去,拿个小本子记个账。

阮绵绵见她辛苦,自己帮不上忙,心里着实不好受。

“你恨陈笙南吗?”她忍不住地问。

秦栾树没说话。

阮绵绵不依不饶,接着问:“那你恨姚浅璃吗?”

秦栾树想,说不恨太虚伪。毕竟,他们是将自己的人生摧残得面目全非的罪魁祸首。可是,她努力让自己不去记恨。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是最愚蠢的行为,她宁愿用余下的时光来争取尽可能的美好。

尽管,她始终记得,那日,漫天被染黑的云,昭示这接踵而至的厄运。

她拖着箱子从陈笙南的寝室彻底告别,一路狂奔。轮子在石子路上,与凹凸不平的地面迅速而激烈地摩擦,爆出刺耳的咯吱咯吱的噪声,像是在帮她遮掩,好让她可以哭得更肆无忌惮一些。

秦栾树回到寝室,感觉气氛有些僵硬。

所有的室友,包括姚浅璃,都丢了东西,手机、数码相机或者是笔记本,唯独她的,完好无缺。

沈奕不容分说地从她手里夺过箱子,打开,见里面空无一物,竟气急败坏地朝她吼:“东西呢?去哪儿了?”

所有的人都用与她一模一样的眼神看着秦栾树,秦栾树茫然地看着她们。停顿一分钟,她终于明白过来。她们在怀疑她!她们居然都在怀疑她!

她们在一起,生活了二三年。一起晨练,吃热乎乎的豆浆油条,对着迎面走来的男生评头论足,在午夜时分,敞开心扉互谈心事。她们甚至还偷偷录过彼此的鼾声。秦栾树以为她们亲密无间视同亲人。而此刻,这群被她视为亲人的人,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不留情面地质疑她!

人与人之间的信赖,竟如此不堪一击。

她来不及表达内心复杂的情绪,是震惊、失望多一点,还是委屈、愤怒多一点。

但她试图辩解,沈奕却打断她的话:“秦栾树,别扯淡了。谁会相信你拿着个箱子和陈笙南谈分手。像你这样的人,就算我是陈笙南,我也不要你!”

秦栾树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就是在那一天,她才意识到,在她们眼里,她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从陈笙南那里出来,还未恢复理智的秦栾树冲上去,狠狠地抓紧沈奕的胳膊,愤怒地问:“你再说一遍!我到底是哪样的人!”

沈奕被她攥得太紧,又或许是被她愤怒的样子吓到,脸色变得惨白,迟迟不敢出声。而站在一旁的观众也像是被施了魔法,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直到她再也忍受不了秦栾树的臂力,怒吼道:“妈的!你们还不来帮忙!”

她们才醒过来,蜂拥而上。她们扯秦栾树的头发,她的衣服,还有她的脸。秦栾树也不甘示弱地和她们撕扯在一起。

整个场面一片混乱,就连隔壁寝室的人也跑出来凑热闹,甚至还有人用手机拍下来发到了学校朋友圈里。这架势,比秦栾树参加任何荣誉比赛拿到冠军还要轰动全校。

陈笙南闻讯而来,可是,他却只是站在姚浅璃的身边,像所有看热闹的人,任她像狗一样狼狈不堪地发狂。

真是令人心寒!

而姚浅璃,自始至终,没有动手。时光已将她脱落成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她再也不会像年少时那样冲动嚣张。可在秦栾树被按倒的那一刻,她分明看见姚浅璃嘴角一抹得意狡黠的笑。

她与年少初见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人生好像是一场轮回。姚浅璃总爱玩类似的把戏,以至于,秦栾树已厌倦到不想再拆穿。

从17岁至今,她们的故事都逃不了扑朔迷离的偷窃案。只是男主角变了,于是,她的结局也就截然不同了。

11

女生寝室群殴的视频在校友圈越传越火,直至整个院校都已通晓,盗窃案也就呼之欲出。最终,逃不出校方的眼罩,教导处开始介入调查。

他们三番两次地找秦栾树谈话,旁敲侧击。辅导员甚至放出糖衣炮弹,鉴于她平时在学校的优秀表现,如果真的是她做的,还回来就不追究了。

可她无法承认。没有索取的东西,怎么去偿还?

在事情陷入僵局的第二个礼拜,所有的东西都突然离奇地回到了主人的身边。并贴上纸条:“东西已原本归还,请不要再冤枉秦栾树。”

校方并不想节外生枝,因此草草了结此案,算是还了她一个清白。

你以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便柳暗花明,其实不是。事实上,事情变得更糟。那个人不是在帮秦栾树,而是陷害她。

哪个小偷会维护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清白?多半,是她为了洗脱罪名故意设计的圈套。

所有的室友都这样想。所以,即便她们的面色缓过来,也没有给她一句道歉。她们甚至依旧以一种防备的姿态与她相处。她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们只是在捍卫她们的权利。

那么,她捍卫尊严的权利在哪里?

突然之间,所有的人看秦栾树的眼神就像警察看见了疑犯。甚至,在与她不得已地接近时,竟将自己的包攥得紧紧的。秦栾树突然明白,从某一时刻起,她已被贴上“小偷”的标签。

从此以后,她无论做什么都是错,都不可原谅,都充满质疑。他们早已忘记,她曾经为院校所赢得的所有荣耀,现在只剩下***裸的排斥。

直到后来,室友竟合计想要把她踢出这个寝室,而辅导员也悄悄地将奖学金的名额换给了她的竞争对手。她便知,这里已不是她的容身之地。

她即便再坚强,即便有三头六臂,也抵不过流言蜚语携各种屈辱,像凶猛的蜂窝,黑压压的一群,对她穷追不舍。

她唯一的条件反射,便是逃跑,不停地逃跑。直到她筋疲力尽,终于瘫倒在地,彻彻底底地认输。

递交退学申请书的时候,辅导员竭力地劝慰她。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都过去了,秦栾树同学,你也不必介怀。”

她嗤笑:“你没有尝过被冤枉的滋味,又怎知是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呢?”

他哑口无言,再也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

离开的时候,她从人工湖往上看,陈笙南的窗口,有人影婆娑,却与她眼神交错的一瞬间,一切又已静止。她有些怀疑,那是她内心生出的幻影。

没有人送她。但,当她坐上通往C城的列车,突然收到她们的短信。

她们说:“对不起,我们好像过分了一些。”

她们说:“回来好吗?”

她们说:“我们重新开始。”

秦栾树的泪突然像喷泉一样源源不断地涌出。

来不及了。很多时候,我们不经意地做出一个决定,就是与从前岁月一刀两断的分水岭。很多事情,当我们决定重新开始,其实只是无法挽救。

秦栾树已决定,将这混沌不堪的人生画上句点。它代表一个终点,却也代表一个零。

她回C城,从零开始。

而她所期盼的短信,一直一直没有来。哪怕一句抱歉,也没有来。

小说《多少欢喜染尘烟》 第二章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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