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我忍住了。

我爸还是为我当初的举动付出了代价。

转眼到了我上小学前的两个月。

我爸去村主任家更勤了。

他家的活儿几乎被我爸包了。

可我的户口依然没有着落。

我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能坏到这种地步。

欺负老实人，可以毫无下限。

王奶奶是除了我爸，对我最好的长辈。

我好多衣服都是她缝的。

「我跟你奶奶是手帕交，她不在了，我得替她多疼疼她儿子。」

我是没人要的孩子，我爸是失去双亲的孩子。

「王奶奶，我以后一定挣好多钱，全都给你和我爸花！」

「那你一定好好念书，才能挣钱孝敬你爸！」

听到上学，我低下头。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上学。

毕竟我现在还是黑户。

王奶奶看我沮丧低头。

摸摸我的头。

「相信你爸，他一定会让你上学的！」

晚上我爸放羊回来。

他站在羊圈外好久。

又走进去仔仔细细看了每一只羊。

「爸，我可以不上学，等换了村主任，我再上户口，到时候就能去城里打工了。」

他头也没抬，背弯弯的。

好像有什么压在他背上。

「珠珠，以后是读书人的天下，你只有上学，才能走出农村。」

爸爸的父亲生活在农村，爸爸也生活在农村。

他知道在这个方寸之地，有多难。。

让我上学好像成为他的执念，成为他当年没有实现的梦想。

第二天一大早。

我爸就去放羊了。

直到晚上7点，我站在村口也没有等到我爸！

但村主任家门口闹哄哄的。

我以为又有人来巴结了。

有村民路过我身边。

不屑笑着。

「一个捡来的野孩子，他也真舍得下血本！」

「嘿，也许想等自己老了，有人给自己养老呢！」

我听到这里，转身撒丫子跑向村主任家。

我爸就站在村主任家院子里。

洁白的羊群在他身后。

他随手点了五六只羊。

「村主任，之前你的羊不是丢了嘛，今天我在山里放羊，正好看见了。」

他黝黑的脸上挂着最好看的笑容。

「您过来看看，是不是这几只？」

村主任腆着肚子走上前，真的认真打量起来。

「哎呦呦，没想到还真是，真是老天保佑呀！」

说完他招呼后边他的老婆和孩子，上前抓羊。

我什么也顾不了了。

跑上前阻拦。

「爸，这是你的羊呀！不可以！」

我爸一把将我拽到身后，那力气前所未有的大。

从小到大他连一根手指都舍不得碰我。

「小孩子家，懂什么，闭嘴！」

「村主任您抓，小孩子不懂事！」

村主任挑衅的冲我笑着。

「你有个好爸爸呀！」

他们将那6只羊全部抓进羊圈。

我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能挣脱爸爸的手。

他原来可以这么有力量，这么强大。

强大到用最轻松表情，给我换张进学校的门票。

这时，村主任转身用那满口黄牙，说出了天底下最无耻的话。

「哦，对了，这都丢一年了，是不是也下了几个羊羔呀！」

我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感觉到爸爸的手紧了紧。

「对对，还有四只羊羔呢！看我这记性！」

我爸放开我，两手从后面抓了四只羊羔过来。

我抓住他的袖子，做最后的挣扎。

我爸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笑容。

几步走到羊圈旁，将四只羊羔扔进去。

门口有看热闹的村民。

有人喊道，深怕村主任听不到。

「恭喜村主任，羊群失而复得！」

我转头恶狠狠的看向那人。

他是村医。

据说当年他父亲是个兽医，他也不知怎么跟着学的。

现在成了南辛村的村医。

两年后，他当上了南辛村的村主任。

你看，恶人怎么会有恶报呢！

那天晚上，我一整晚没有睡着。

从三只羊，一直到30只羊。

爸爸是怎么精心养护这些羊的，我都看在眼里。

甚至有人调侃。

「他就差跟羊睡在一起了！」

那是整整十只羊。

在那个科技不发达，医疗不健全的年代。

一只羊可能一年也就下一只，甚至生下也不一定能活。

现在却拱手让人了。

那天临出村主任门口时。

爸爸转头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村主任，我看明天天气不错，乡里应该有人，麻烦您帮我家珠珠上个户口。」

村主任挥了挥手。

「没问题！」

爸爸前前后后忙碌了这么久，只为等这三个字。

后来我在想。

如果当初我没有放走村主任家的羊。

我爸的十只羊是不是可以保住。

爸爸听了我的话。

没有大声斥责我，更没有生气。

他只是摸了摸我的头。

「不给羊，他还会要咱们别的东西，所以与你无关。」

人都坏了，怎么会因为我们做了什么，而有改变呢？

至此，我终于上了爸爸的户口本。

关系那一栏写着「女儿」

金秋九月。

我背着爸爸给买的新书包，走进了南辛村小学。

我知道自己上学有多么不容易。

所以我格外珍惜。

我上课积极回答问题，下课回家认真写作业。

每次期末考都是全校第一。

那时候的家长，还没有很注重孩子上学。

总是当着我爸的面，说酸话。

「嘿，你辛辛苦苦送她一个女娃上学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要嫁人。还不如让她赶紧打工给你挣养老钱呢！」

我爸从来没上过学，但他却有超乎他认知的见识。

「男娃女娃都一样，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那时候还要学费，好多人上到小学就不念了，出去打工。

我爸却一天比一天努力，勤快。

他总说：「我们珠珠要念大学，爸爸从现在给你攒钱。」

学校里别的同学家里都跟他们说。

「认几个字就好啦，出去打工别被骗钱就行。」

我很骄傲，我有个这么开明，这么厉害的爸爸。

他用他为数不多的认知启蒙了我的童年。

让我知道读书很重要。

我的整个小学都很快乐。

除了新上任的村主任有时候欺负我爸。

我白天在学校就悄悄给他女儿桌子里放蜘蛛。

有时候晚上放学路过他家。

给他家院子里扔一根鞭炮。

吓得他家院子里的狗和鸡满院子乱跑。

我不解，为什么他们都欺负我爸。

王奶奶叹着气：「班级上是不是总有个同学被别的同学欺负呀？」

我点点头。

好像每个班级，总有一个同学被欺负。

没有原因。

坏人欺负好人，需要原因吗？他们只是坏而已！

小说《光棍爸爸》 第二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