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一推门冲进去。

事情失控了。

伍胜以为二叔不会进来，肯定正在里面乱翻。如果柜子打开，二叔闯入，绝对会看到尸体。而要命的是，文绍记得那公文包似乎就在柜子里，就在尸体的左侧！

以二叔的作风，看到尸体必然会上报伍胜的老爸，事情必将变得非常麻烦。

当然，后来想想，也许当时让二叔知道并解决这件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但当时文绍和伍胜就像两个闯下大祸的孩子，虽然以自己的能力无法解决事情，却内心深处的想法却仍是不愿让大人知道。

所以当时文绍也立即冲了进去，一把拉住二叔的手：“二叔，等一下！”

二叔却根本不听，用力一挣，将手收回，往柜子走。

伍胜这时也转过头来，将手中的柜门用力关上。

但文绍知道根本没用，要是公文包确实是在柜子里，那二叔必定会去拉开柜子，到时会是一样的结果。

关键时刻，眼看二叔就要走上去，文绍灵光一闪，大喝一声：“看着！”抓住二叔的肩膀用力一扯，二叔转身，直接狠狠一拳揍在二叔的脸上。

二叔身子一歪，退后两三步，定住身子，抬头冷冷的瞪着他。

文绍一个冷战，僵在原地。

“那是我一生中见过最可怕的眼神。”文绍皱起眉，告诉我，“那双眼里，看不到一丝感情，有的只是浓浓的杀意。就像枪口抵住眉心，尖刀贴着心脏，你可以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威胁。”文绍说着脸都沉了下来。

“真的这么夸张？”我不是很相信，记忆里二叔明明是个十分有气质的暖男，怎么被文绍说得像美剧里的大恶棍一样。

“对，否则怎么会说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可怕的，而且接下来的事更加让人费解。”

当然，二叔散发出来的那种感觉也仅仅只是一瞬。眼里的凶光一晃，便立即恢复了平静，皱着眉看着文绍。

文绍被那眼神震住了，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几秒都没动作。

而二叔看了他两秒，便松下眉，转身朝柜子走。

但才转身，一个公文包直直的伸到他面前，伍胜的手还在晃，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那里面的东西很重：“二叔，你找的东西。”

二叔看了伍胜一眼，伸手，接过来，感觉了一下，点点头。

接着看了眼柜子，看了看伍胜，转身，看着文绍，慢慢的，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也不说话，自顾自走了。

直到楼下传来关门声，文绍才松了口气：“你二叔真恐怖。”

伍胜不知刚才发生的事，不明白文绍在说什么，整个放松下来，拍胸道：“***，吓死我了，还好你机灵，那一拳真酷！估计那东西很重要吧，平时他挺绅士的，你看你都动手了他都没计较。”

文绍摇头“不，眼神，我说的是眼神。刚才你没看到，我揍他那一拳的时候，他那眼神，怎么说呢？我们以前打的架不少吧？亡命徒也遇过几个，但和他那眼神比起来简直就是在卖萌。”

“可能你揍得太狠了，他急了，人急了都很可怕。”伍胜不以为意，说着回头看那柜子，“糟了，柜子没关紧，妈的能看到。”

文绍靠过去，果然，透过柜子的门缝，隐约看得见八五的眼鼻，但杂货室光线昏暗，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没事的，不明显。倒是刚才那拳，你不知道，我根本没打实，他退得很快，我的拳就擦了他的脸一下。”

伍胜过去把柜子关紧，道：“别多想了，他那会正急呢，什么反应都可以理解，不过真正让我奇怪的是，那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能让他那么急？你知道的，从二叔来到我们这边，就没这么失态过。”

说着往外走，“从手感上，那里面的东西应该是金属之类的，不过什么金属能让他这么紧张。”

“金子？你们家那么有钱，有几箱金条并不奇怪。”文绍跟上去，说着把门带上。

在门关严实之前，透过门缝，褐色的大柜静立在阴暗的房间里，看起来鬼气森森。

莫名的，那一瞬，他脑子突然闪过刚才上前看的那一眼，柜门中间的缝里，是八五闭着的眼。

而现在，他突然有种强烈得没有道理的感觉，他感觉，那双眼突然睁开了，正从缝里静静的窥视着这边。

这个念头一出，后背就猛地发凉，好在门立即掩上，那个念头也散了。

这个细节，谁都想不到，在之后的事情里居然得到了验证。当然，在验证前，也没人会去在意一个突然出现的感觉。

“不会吧。”伍胜已经坐到沙发上，想了想道，“我二叔的东西怎么会怕我偷，这没道理。但不是金子，又会是什么呢？”

想了一会，没个头绪，摇摇头，“算了，先说下柜子里的家伙吧，怎么处理，我这心还揪着呢。”

说完抬眼看文绍，等着。

文绍从门边走过来，挑了个远离杂货室的位置坐下，刚才的联想让人有了些阴影：“已经说过了，叫家里人打点关系，然后自首。现在的难题是怎样跟你老爸坦白这事，这得看你自己，而且得想好证词，事情的经过得编成对你有利的。

“不过八五劣迹斑斑，那把刀还有他指纹，完全可以说是他入室抢劫，你正当防卫杀死了他。如果处理得好，顶多是个防卫过当，甚至是正当防卫，什么事都不会有。”

伍胜一听，眼里闪过一丝希望，却又马上黯下来，皱眉：“这种做法的前提，是不是要我去求那家伙？”

“那家伙”指的是他父亲，伍胜一直很抗拒他爸。文绍点头：“我知道你和他关系很差，但这事我们处理不了，你要想没事就得这么干。”

“不可能！”伍胜却是一如既往的干脆，“老子就是被抓也不会求他的。”

“那就等着被抓吧。”文绍也同样干脆，“出来了打电话我，当然，如果我电话还没换的话。”

伍胜就“啧”了一声：“我说你怎么回事？从一进来就在咒我，我他娘是叫你来超度我的吗？”

文绍一听，就冷笑：“好啊，那你告诉我，你叫我来是干嘛的？”

这下伍胜语塞了，支吾道：“我，这，这不一起想办法吗？”

“想办法？好，办法已经帮你想出来了，你说不干，那还怎样？耍脾气就得付出代价，又没人逼你，你还想怪谁？”

“反正我就算死也不会求他的。”

这话一出，气氛一下尴尬起来，文绍也不说话了，点起一支烟，在那闷头抽起来。

令人头大的问题。

事到如今，无非两条路，要么报警，投案自首，或者，干脆处理尸体，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伍胜打电话给文绍，其实就是把选择权交给了他，如此一来，文绍就变成了那个最难做选择的人。

按理说应该该报警，作为一个中国公民，有这个义务和责任。

但这显然是扯淡的。

私心摆在那，虽然朋友杀了人，正确的做法是报警，却自己却没能做到大义灭亲的程度，毕竟是伍胜最好的朋友，肯定不希望他锒铛入狱。

但杀人罪名太大，逃罪的想法并不现实。所以他的真实想法就如之前所说，伍胜自首，改编内容，打点关系，减轻罪名。

但没想到伍胜对他父亲的怨念竟会如此之深，毫无商量的可能。那这事就麻烦了，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报警，伍胜怕是要牢底坐穿，而且以伍胜的性格，怕是也不会乖乖就范，怕到时他跑起来，还会上演一场畏罪潜逃成了通缉杀人犯的大戏。

文绍的头更加大了。

但他冷静下来，分析了下情况，考虑到八五这家伙的身份特殊性，又感觉有戏。

既然自首的可能性被完全截断，那么第二种选择也可以适当联想。

前面说过，八五是个地道的混混，初中就离开家，在外浪荡。而他家似乎是在某个偏僻的山区，离这很远，以前还有交集时就听说，他出来后就没回去过。这种情况下，可以认为，他和家里也许根本没了联系。

也就是说，对于家里，即使他许久出现，也没人会注意。

这其实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

但凡什么隐秘的凶杀案，最先察觉的往往就是死者的亲属，因为太久没看到亲人，前去联系又联系不上，出于担心，家里人会直接报警，让警察去调查。

而警察通过调查失踪者最后的通讯记录，去处等，都很容易找到线索。

一旦某个人脱离了家庭，并处于孤独状态，那么他的安全保障系数就会变得极低。

如果出了意外，就算没死，只是受伤生病动弹不得，也会因为亲人没有在第一时间找来支援而失去生机。许多孤寡老人在公寓死了几十天才被人发现就是这个原因。

而往往一个人最亲密的朋友或爱人也会扮演这类的角色，爱人的反应和做法往往和家人一致，并且因为亲密度的原因，会敏感得多。

当然，八五这种人连真正意义上的女友都没有，更不可能有爱人，所以这种情况也不用考虑。

至于朋友，除非是日日相见的发小，否则以普通朋友来说，因为没有那种灵魂间的牵连，很少会有真的紧张到去报警调查的。

而八五的身份生活，注定了他的毒友和商友们不会为他有任何的担忧。即使有了担忧，最忌讳警察的他们，也不会因为一个人几个月不见而去报警。

所有的情况，都指向一个事实：即使八五人间蒸发，也没有任何人会在意。

而根据伍胜的叙述，八五是一个人找上门的，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也没人看见他进来。也就是说，即使真有人报了警，也无法找到指向伍胜的线索。

即便有人知道八五是来找伍胜的，但因为伍胜有好几个家，也完全可以否认说没找到。

且八五涉毒，他的失踪客观来看更可能是与道上的利益冲突有关，他的消失也许只是某些暗处斗争的牺牲品。加上这层屏障，重点查伍胜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几次分析下来，文绍心里大概有了决定。之后思考许久，又琢磨出了一个大概的计划。

“你确定死也不求他是吧？”

“死也不求！”

文绍叹气，看伍胜还在那臭着脸抽烟，过去给他后脑一巴掌：“王八蛋，天堂有路你不走，水沟那么臭你拉我下来，真是忍心啊。”

伍胜被打得一懵，连忙稳住身子，张嘴欲骂。但一想那话，反应过来，站起：“靠，你这家伙，要帮忙早说啊，一点都不痛快，搞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文绍看着他那张放松下来的蠢脸，怒火又上来了：“靠？靠什么靠，***抱怨什么，你以为这是什么？捅人？打架？他妈这事放谁头上谁就得完蛋！杀人偿命！懂么？这件事的代价就是他死，你死！懂么？！”

伍胜的被骂得，脸完全黑下来，但没还嘴，显然知道文绍说的是对的。

过了两秒，才沉声道：“我知道这事和以往的不一样，杀人偿命，我也没认为可以轻易脱身。可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认为我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去死？”

文绍看着伍胜的眼，伍胜也就这么看着他。

“我再问一次，你真的死也不求他？要知道，这样选了，我们就没法回头了。”

伍胜想了想，几秒后重重的点点头：“我曾经跟你提到过一些事，你知道的，这辈子我都不会求他。”

看着那双眼，文绍就叹了口气：“好了，既然这样，那就开始另一条路，吧，希望事情不会变得越来越糟。现在第一件事，先搜八五的身，看看他带没带电话。”

看到伍胜迷惑的眼神，文绍道：“运营商会把手机通话和关机的时间记录下来，通过基站什么的计算，可以得到时间地点，警察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来确定失踪人口的动向。所以，要八五真有手机，你先别关机，得找个地方扔了。”

伍胜点头。

进入杂货室，拉开灯，褐色的大柜静立在对面。

拉开柜门，八五仍静静的坐在那，就在柜子的中间，眼是闭着的，脸在白色的灯光下泛起一层青光，看起来有些惊悚。

文绍上前，正准备去摸他的口袋，伍胜突然道：“等等！”

文绍停住手：“干嘛？”

伍胜皱起眉，眼里带着一丝恐惧：“不对劲，你看他的动作，是不是，是不是和刚才不太一样！”

“不一样？”文绍听着直起身，后退了两步，第一眼还没感觉，再认真一看，果然，原本靠在柜子正中的八五，现在微微歪向了左侧，而且，他一旁叠起的衣服上，多出了许多皱褶。

小说《深眠梦语》 第十一章 艰难决定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