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猜测刚刚产生，我就立刻在心里否定了这愚蠢的想法。像陈老师那样高傲而古怪的性格，当警察不把人逼疯算好的，因为雷厉风行的行事态度弄出人命都有可能。而且，如果当过警察，他未免太年轻了一些。

这张照片下方的日期又是什么意思？照片拍摄的时间，亦或是这名女警殉职的时间？作为网络小说作者，我几乎可以脑补出一部长篇故事。我盯着照片上那位女警的脸看了又看，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好像在哪里看见过她。正在想时，楼下传来摔门的声音，随后客厅响起一阵骚动。

我急忙把桌子收拾好，关上办公室的门，下楼察看。走下楼梯，花香从一楼半开的窗户飘进来，但有另一股气息盖过了香气，是一种湿黏黏的、令人作呕的臭味。我马上看到在客厅干净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仿佛从异世界来的怪物——身上披着破烂的轻薄大衣，肩的位置破了两三个大洞，衣服上不均匀地沾着浑浊的不知为何物的汁液，恐怕气味正是来源于此。头发说是被电过都不过分，全都竖立着，简直可以拿来当作武器。如果说以上带有夸张成分，那他肮脏的手实在是令人生厌，他端起我刚刚给自己泡的茶，一股脑地喝着。我感到愤怒，从楼梯后悄悄拿来了拖把，准备把这个不速之客赶跑。

他手边放着一个装有硬币的破碗，我瞬间明白了，大声冲他的背影吼道：“你这个死乞丐，快给我滚出去，否则我报警了！”

他并没有回头，而是端起水壶往嘴里灌，我拿着拖把向他逼近，绕到他正面，我发现了熟悉的眼神。

这人......不是......

什么鬼，这是在搞什么？

“陈老师！你...你什么情况啊？！”

“干嘛这么夸张地看着我，你恐怕没试过在太阳下暴晒后没喝一口水的悲惨！”看桌上的水壶和茶杯全脏了，我这个略有洁癖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从厨房重新拿了个杯子，倒了杯水。陈周一饮而尽，他总算喝饱，于是我说：“你慌慌张张地跑走，说有事，发生了什么，你变成这幅样子了？”

陈老师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破碗，道：“这还看不明白吗？”

“你可别告诉我你真的去要饭了！”光是说出这句话我都想笑，但我毕竟没有笑出声，因为他身上的味道实在太臭，我是捂住口鼻发问的。

“当然，毋庸置疑......显而易见，我是个出色的乞丐，不是吗？助手，好歹你也是我的助手，不至于捂着鼻子这么嫌弃我吧？”

“拜托，你身上有多臭自己不知道吗？还有你那是什么，假胡子吗？怎么还贴了鬓角？你这个cosplay倒挺像的，我刚才差点一拖把砸下来了......”我正说着话，陈周惬意地伸了伸懒腰，把双脚架在茶几上，背在沙发上蹭来蹭去，全然不顾自己身上有多脏。

“那个沙发，刚洗过好吧......陈老师，我求你好歹先去洗澡换身衣服吧！”在我的多次央求下，这个差点要在沙发上睡着的“大佬”终于向浴室走去了。

于是我开始擦桌子，刚完成一半的工作，门铃响了。

这座洋房比较偏僻，四周也没有邻居，陈老师也没有任何朋友登门拜访过，这个时候会是谁呢？我突然想到了委托人何舒语，难道是她？我赶忙去开门，门口站着的人，我再熟悉不过了，微胖的身材，不足一米七的身高，戴着一副漆黑的墨镜还有太阳帽，本来应该是出于避人耳目而做的装束，却显得更加惹人注意。一个废话成堆、油腔滑调的老人。

“你怎么来了？”本来想问出“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但转念一想，他知道也不稀奇。

“你可真是好啊，连爸爸都不叫了。”

“之前不是说了吗？断绝关系了。所以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依旧虚掩着房门，并不打算邀请他进门。

“我来看看我的女儿跟什么人住在一起，这没什么不可以吧。”看来他自动把我“断绝关系”的话当作耳旁风了。瞥见我身上披的围裙，从他嘴角里露出轻蔑而玩味的冷笑，他说：“你所谓的要自力更生，就是在这里伺候一个陌生男人吗？”

“这与你无关吧。”我往花园尽头看了一眼，果然他的车子停在外面，看来他让司机待在车里等候。

“我都来了，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吗？”

“陈老师正在忙，而且这里是事务所，办公的地方，你如果没有委托，恕不招待。”

趁陈老师还在洗澡的时间，把父亲赶走，否则可能要发生一场口水战争。父亲这个人，对待大部分人都是一副看不起的态度，何况陈老师又与寻常人大不相同，难保这两人坐一起不会出事。

“你误会了，也没让你招待我。我主要来见见这里的主人，这你没什么资格拦着吧？”

“你要见他，得先预约。”

“哈哈哈哈，你当你老爸是傻子吗，你们这事务所搞得什么名堂，我还是心里有数的。恐怕，委托的人只有个位数吧。”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背后传来陈老师的声音：“有客人是吗？你怎么不请他进来，小临？”

“但是......”

“没关系，请他进来吧。”陈老师显然意识到了什么，我没办法，只好向父亲作了个“请”的手势。

“好啊，这个屋子还真气派。”我不满意地领着他坐在宾客的座位上。陈老师换上的是衬衫配牛仔裤，给人很清爽的感觉，他脸上的倦意一扫而光，从厨房拿来了茶叶，他不顾父亲想要说话的冲动，当着父亲的面沏茶。

“原来你就是主人，很年轻，不敢相信。”

陈老师将沏好的茶端给我父亲，然后悠闲地在对面坐下：

“尤先生也让我有些意外啊。”

父亲看了我一眼，我当然什么都没说。

“毕竟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认识您的脸也不奇怪，不是吗？对了，这茶不出名，我家也没有什么好茶，您就将就一下吧。”陈老师的语气里完全没有尊重对方的意愿，而我这个向来狂傲的父亲脸色阴沉，我站在桌子一侧，不知所措。

感觉有莫名的杀意。

小说《流言事务所》 第17章 父亲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