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家？”

父亲好像没有听到人话一般，问了这个听起来很愚蠢的问题。那种反问般的语调确实是他通常的习惯，自以为是，且将高高在上的态度让谈话对方清楚的知道，是他这几十年来历练出的基本技能。

但这回，父亲的语气里居然夹着一点点疑惑。作为他的女儿，我很了解，像他这样的人，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表露出自己的吃惊，换句话说，他的沉稳称作个人魅力也不为过，但此时此刻他面对陈老师的淡定如斯，似乎有些措手不及。

“当然。您的女儿在进门前没告诉你吗，这当然是我的家。以前在这儿负责打理是谷阿姨，但是她年纪大了。你女儿在这里还不错，是吧，小临。”都被我的父亲死死瞪着，他还对我挤眼睛做鬼脸，这不仅无法缓解尴尬场面，反而让局势更加不可收拾。

正当我思索该如何从这如临大敌的麻烦中解脱出来，父亲哼了一声，冷笑着说：“陈先生年纪轻轻，却是爱骗人，你根本不是这家的主人。”

“说笑了吧，您没有事先查过我吗，这栋房子是我父亲留给我的。”

“小小把戏，你以为我那么容易被骗吗？这栋房子是一位德国工程师所建的，当时售价极高，先后住过好几对年轻夫妇，最后才转让给了你父亲，却是没有协议的转让，换句话说，是直接送给了你父亲。”

“尤先生说的一点也没错，所以，既然送给了我父亲，我父亲去世，那我当然是这家的主人。”

“或许是这样吧。你知道我想说的，陈先生，啊，不，也不是，年轻人，有时候名字会出卖你。”父亲说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抬眼看了看我，目光里是些许的担忧。

“你隐瞒一些事实，回到这里来，开办一个可笑的事务所，还雇佣我的女儿当你的保姆，你这是给我出难题，也是给自己出难题，不是吗？”

“尤先生说的这些话，我听不懂。”

“也许你是第一次和我打照面，但我不是才认识你。”

这两人进行着我无法理解的交流，好几次我想打断，但还是忍住了。

“浙江的那几起命案，你不会没有听说吧？”父亲的语气咄咄逼人，陈老师在他的乘胜追击下依旧很自然，甚至可以说有些慵懒。

“命案？尤先生公务繁忙，还有心思顾着外省市的命案吗？”

“年轻人，你不必装傻充愣。我就直说了，开始是一个网络名人，叫安什么什么的旅游爱好者，穿越山涧的时候摔死，后来又是犯罪心理学领域一位著名的教授在车祸中不幸遇难，最后是知名杂志作家在出租屋被离奇斩头，这三件命案，你不陌生吧。”

“啊，你说的这三件事，我都知道。”

“知道就对了。”

“你以为这和我有关？”

“那倒不是。那三件事情，以我的看法，自然只是巧合。但常年在为灵异事件奔波的你，或许不这么认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好好的当你所谓的驱魔师，别自诩为什么都市侦探。”

陈老师听完父亲的话，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最后猛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按，然后说：“弄了半天，小临，你父亲来，原来不是看你生活的怎么样，而是来劝我放弃追查胡方的事情啊。”

“诶？”我还没有跟上思路。

“年轻人就是思路清晰，我来就是为这件事情。”父亲说罢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面上。

“这是五十万。”

“......”

“你暂时没有什么收入，这些可以成为你的创业金。拥有这么大一栋洋房，很多东西还是要标配的不是吗？换身行头、换换家具、还有这沙发......”

我对父亲钻营取巧的性格很清楚，但我不知道他竟然已经人品败坏到如此地步。

我伸手要去把银行卡丢回给他，却被陈老师抢先夺走，他将那张卡攥在手心，微笑着，我想象中陈老师会把他捏碎，但这么帅气的动作并没有发生在我眼前。

“这是一场交易，尤先生......”

“是的。”

“可你以为我会接受吗？”

“不错！五十万确实是诱人的数目，但我本人还没有到被金钱蒙蔽双眼的程度。”说完陈老师把银行卡推回了我父亲的眼前。

此刻，陈老师的形象在我的心中升了一点点。但也就是一点点吧，因为我隐约能察觉到他有收下银行卡的冲动。

“这次的事件，没想到还劳驾您来，何必呢，不过是个激。情杀人的案子罢了！”

“陈先生你也是明白人，这不过是激。情杀人，何必追根究底，牵连众多呢？”

“不好意思，主要是您来晚了。本来我也没想查这件事情，有人找到我，请求我查，我现在有了兴致，我发现这里面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知道陈老师又要发作，赶忙给了他一个眼色，他只好暂停他日常的中二发言。

“你请回吧，陈老师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实在忍不住了。

父亲哼了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对我摇摇头，道：“你竟然称他为老师？”

“有什么问题吗？陈老师至少比您更希望找出真相，他更加正义，不是吗？”

“你口口声声的正义，最后给你留下什么呢？”父亲甩下这样一句话就离开了。

在窗边看着父亲的车子开走，我总算放心了。回到客厅，陈老师在看报。

“陈老师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啊，以为面对那五十万，你会......”

本来打算好好调侃他一番，但他神情紧绷，完全不像在看报的样子，凑近一看，果然是在发呆。

“怎么了？是我父亲让你生气吗？”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过，他为了胡方的事情来，看来严氏企业和这件事情的联系可以基本确定了，这相当于不打自招啊。”

看我笑着，陈老师默默地放下了报纸，默默说道：“小临，你错了。”

“诶？”

“不是不打自招，而是劝退。你父亲的意思是，收下钱，就相安无事，不收下钱，休怪他手下无情。”

“怕他们干什么？！我就不信严氏企业他们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只要我们查出孕妇的身份，以及将曹成和严国胜那帮人之间的利益链条揪出来，就......”

陈老师又一次无情地打断了我：

“你太天真了！今天我扮成乞丐的样子，去胡方家附近的村庄里探听消息了，我从当地人那里了解到了胡方的为人，他和我们所知的不一样，他的性格恐怕决定了即将而来的这场战役的胜负。”

“性格？什么意思？”

“那就是自卑，骨子里的自卑。

小说《流言事务所》 第18章 对峙 试读结束。